王友明：拉美“粉红浪潮”困境中有亮点
来自极右翼联盟的米莱当选阿根廷总统撕裂了拉美“一片粉红”的政治版图，不啻为左翼重构地区政治生态的一大重挫。12日，米莱政府公布将阿根廷比索汇率贬值超过50%等“休克疗法”的第一批措施。而自竞选阶段开始，米莱就将阿根廷经济困境归咎于当时执政的左翼政府。与此同时，2023年左翼掌控下的拉美地区经济复苏大幅放缓，远逊于2022年的增长势头，拉美地区经济或面临又一个“失去的十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称，拉美和加勒比地区2023年经济增长预测值为2.3%，远低于2022年的4.1%。
拉美经济增速下跌的原因，除了固有的结构性矛盾短期难解，还有几大具体因素：其一，捉襟见肘的财政工具制约了政府的投资空间；其二，脆弱的金融货币体系以及持续增大的债务压力难以赋能经济复苏活动；其三，外资流入一直在低位徘徊；其四，政党缠斗和政府治理失效掣肘经济社会改革；其五，全球地缘政治冲突导致大宗商品价格的不确定性冲击经济复苏。
不过，这般困难场景下的拉美左翼执政仍然暗中有亮、危中有机。首先，在当下的经济增长低迷中，一些迹象也展现出地区经济复苏的活力元素和未来发展潜力。例如，除了阿根廷和委内瑞拉的通胀居高不下，地区整体通胀已降到4.4%。与此同时，地区国家的总体就业率也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更重要的是，在全球产业链重构的背景下，拉美国家历经艰难的经济结构调整和宏观改革后，地区经济活动显示出比预期更强的韧性。
其次，地区第一大经济体巴西的表现较为亮眼。国际金融机构预计巴西全年将实现3.2%左右的增长，高于2022年的2.9%。巴西总统卢拉第三任期起步虽坎坷不断，但很快稳定局势，经济调整措施和社会福利计划双管齐下，各项改革议程逐步展开并取得初期收获。针对巴西经济社会发展三大痼疾（经济低迷、失业高企、两极分化），卢拉推出3.0版本的“加速增长计划”和“低成本住房计划”，这些经济改革措施和社会政策倾向计划夯实了卢拉政府在中低收入群体中的支持率。另外，地区大国墨西哥的经济增长不俗，经济预计增长3.2%。委内瑞拉政局历经磨难和动荡后逐渐稳住局势，当局与反对派就民主保障、大选日期和选举监督等诸多议题达成新一轮和解，朝野双方初步形成摆脱政治缠斗从而共同应对经济和社会民生困境的共识。哥伦比亚等其他一些拉美国家左翼执政环境也总体趋好。。
第三，在地区左翼国家联手推动下，沉寂多时的地区一体化重现生机与活力。卢拉执政伊始便签署文件重返“南美洲国家联盟”，此举引发阿根廷、智利等国左翼政权联动回归该组织，南美洲国家再次以共同身份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并发出响亮的“南美声音”。同样，巴西重返拉共体也成为2023年地区国家加强一体化的标志性事件。拉共体第七届峰会年初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召开，拉共体33个成员国全部出席，再现当初拉共体成立时的盛况，向国际社会展现拉美团结和战略自主，推动拉美和加勒比国家整体走向国际舞台中心。巴西重返拉共体后，拉共体作为地区最大规模的一体化组织积极开展对欧洲外交。时隔8年后，拉共体—欧盟峰会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召开，欧拉关系在新形势下重新启动。
第四，针对国际热点问题，拉美左翼外交亮眼国际舞台。巴以新一轮冲突爆发后，左翼执政的玻利维亚政府在全球范围内率先与以色列中断外交关系，以此抗议以色列军队在加沙地带行动导致人道主义灾难，引发同为左翼执政的智利、哥伦比亚、洪都拉斯积极响应，一些国家宣布召回驻以大使。拉美左翼针对全球热点问题联动反应，发出“拉美声音”成为年度拉美外交的一大亮点，彰显拉美左翼外交的战略自主和全球视野。
尽管拉美左翼鼎力固局，但拉美经济脱困的结构性矛盾固化难破，经济结构单一、基础设施落后、政府与市场关系杂乱、资源经济魔咒、朝野缠斗不休等始终是掣肘执政党放开手脚大胆改革的制约性因素。委内瑞拉的内外执政环境虽趋好，但与邻国圭亚那的领土争端如若处理不当，将对地区安全形势带来挑战。同样，左翼虽联动重启一体化进程，“拉盟”或现雏形，但在左右钟摆的政治效应下，拉美地区一体化进程仍充满不确定性和反复性。（作者是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中国拉美学会常务理事）